春生夏长秋收冬藏,四时迭起,万物循生。中国古人根据对自然物候的朴素观察,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历法和二十四节气。由此,我们看到的日月才不仅仅是纯自然的日月,我们体验到的四季才是更有内涵的四季,我们感受到的天地才是有灵性的天地。
四季野菜
以前对四季的印象和认知,常常是伴随着季节的变化,跟随大人到郊外挖野菜、摘野果时形成的。公历的二月上旬,是春天的开始。虽然气温不高,人们还缩手缩脚,穿着棉袄,但在家里姨妈等女性长辈的动议下,就算第二天是阴天,家里人也都会挎着篮子出门去挖野荠菜。那时的城市不大,一会儿就走出街道最靠外的那几间草房,走到郊外的麦田里了。麦田边的闲地里,或土壤疏松的河坡上,野荠菜最多。后来我才发现,像小猫小狗一样,野荠菜也是偎人的,越是人类活动频繁的地方,例如麦田边、河坡上、小路旁、闲置的耕地里,野荠菜越多,那些人类多不涉足的地方,反而找不到它们的身影。
阴冷的日子里,太阳一出来,天立刻就暖和了。这时已经进入公历三月,是立春后的第二个月了。此时田野里的野菜渐渐多起来。有一种叫蛤蟆菜的野菜已经拱出了地皮,它的叶子一面光滑,一面像癞蛤蟆的皮肤,突起许多圆鼓鼓的小包,把它的叶子洗净,在开水里汆一下就捞出来,调上麻油凉拌,口感爽滑,很有些郊野的风情。田野里的野荠菜近半已经开了花,这时挖回来的野荠菜,荠香浓郁,叶子可以包饺子,花梗可以晒干了泡茶;但在一个地方挖得太多,会影响它们第二年在大地上的数量,依照古人不竭泽而渔、不射归宿之鸟的传统,一块地上的野荠菜,只选挖那些较嫩的而留下已经开花的才好,这样就不会影响它们下一年的繁衍了。
天地间愈来愈暖和,野外可采撷的菜品也愈来愈多。救荒野豌豆是生长最泼辣、最疯狂的一种野菜,一场春雨过后,野外的荒地上,到处都有它们无数枝嫩梢昂扬向上的宏阔场面。起初要慢慢地靠近它们,主要是怕留在它们叶片上的清莹雨珠滚下来弄湿了衣服,但伸手掐它们的嫩梢时,总是避免不了水珠滚落在衣裤上,于是干脆不再顾忌,只管伸出两手去掐那些嫩到一掐即化的梢叶。掐下来的嫩梢带回到家庭的厨房里,做早点时可以用它们摊成油酥薄饼,铛盖打开时,一股野豌豆和雨带露的春香气扑鼻而来,家人边吃边聊,这时吃下的倒似乎不是野菜,而是一种关乎季节的记忆了。
初夏时节,郊外的野菜已经多得数不过来了。刺儿菜是其中的一种。刺儿菜又叫期期牙、刺蓟,它的叶缘呈锯齿状,摸上去刺刺拉拉的,不小心就会刺到手,不过等到刺儿菜的叶缘能刺破手的时候,就说明它已经老了,不太好吃了。平原上小麦抽穗的季节,也是马齿苋最肥厚的时候。挖马齿苋不叫挖,叫挑,带一个小铲子,挎一个大篮子,到田间、地头、河坡去挑马齿苋。城里马齿苋稀罕,可凉拌或做汤吃,肥厚滑嫩。农村有那些闲散的老年人,到田间地头挑马齿苋,挑得太多了,就在开水里汆一汆,摊到废弃不用的大石桥桥面上去让太阳暴晒,整个桥面都被马齿苋占满了,真是洋洋大观。几个暴太阳下来,马齿苋就收干了,带到城里去卖,能卖个好价钱。挑回来的鲜马齿苋有时候处理不完,有人家里养了猪,就在大锅里煮一煮,倒给猪吃,猪吃得满嘴冒沫,香甜无比。
仲夏到河堤上去摘桑葚。记忆中的那道河堤,那几棵巨桑,仲夏时节,桑果在整个树上挂得满满的。那里成了鸟类的乐园,每天天一亮,鸟儿们就一群群、一拨拨飞到树上吃桑葚。桑葚成熟的时间不一,有的成熟得早些,颜色黑紫;有的成熟得晚些,颜色暗红;有的正要成熟,颜色殷红;有的尚待成熟,颜色青绿。鸟儿们嘴刁,它们专拣黑紫的吃,却又不专心吃,吃一个,啄两个,蹬三个,树下的河堤上,一片黑,一片红,黑红一片,到处都是自然熟透掉落或鸟群蹬落的桑葚,用一地狼藉形容甚是形象。不过桑树私下里恐怕是喜欢的,因为就物种传播的策略来说,桑树应该是极为成功的,鸟群会把桑树的种子带到四面八方去。黑紫的桑葚采下即可吃,鲜甜可口;暗红的桑葚吃起来略带甜酸,风味更佳;青绿的桑葚生吃酸涩,可以带回家中,做馒头或早点摊饼时加几粒进去,熟了以后青涩味全无,反倒溢出来一股带桑果味的清纯气。
蒲公英可以从春天一直采到暮夏,其实到秋冬天也还有,只不过没有夏天多罢了。蒲公英和野荠菜、地皮一样,都是特别喜欢偎人的野味,有人活动的地方,蒲公英就特别多,路边、地头、河堤旁、草坪上,夏天只要远远看见一两朵鲜亮的小黄花,就基本能断定那是蒲公英了。乡下的路边是蒲公英扎堆生活的地方,有时候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,拐上一条村村通水泥路,路两边黄灿灿一片全是盛开的蒲公英。蒲公英多两两丛生,看上去是一棵,挖出来后发现是两棵。把挖来的蒲公英叶子焯一下,可以凉拌,清凉去火;根子焯一下拿去太阳下晒干,然后收藏起来,喝茶的时候,偶尔拣一根放在茶杯里,茶便变得有一丝苦味了,倒也有一种特别的风情。
地皮也是能从春捡到秋的野味。城市里的居民在连续秋雨后的周日,会开车到郊外的草地里去捡拾地皮。地皮又叫地衣、地耳、地木耳,大概是与木耳相类的一种菌类植物,夏季和秋季的雨后尤其多见。从草地里捡了地皮回来,回家捡洗其中的草屑泥沙,要费些功夫。收拾干净的地皮和鸡蛋配炒,是常见的吃法。小小的一盘鸡蛋炒地皮端上桌,雨后植物间的鲜香气也如一股清风般地旋过来,一人一筷子,这盘菜就见了底了。在城市的菜市场里,偶尔能碰到卖地皮的,二十多块钱一斤,还是没清洗过的。如果只算经济账,那开车到郊外去捡,成本似乎更高,来回要耗费许多汽油钱。但初秋周日里的这种活动,捡回来的,又似乎不止那几片黑软弹滑的地皮,更多的倒是一种减压抒怀的情致。
从仲秋到寒冬,合着四季的节拍,田野里的野菜愈来愈少了,能采能挑能捡的,大多是春天和夏天已经出现过的。有时在草地上或暖阳处能看见晚出的蒲公英,它们依然盛开着标志性的鲜黄小花,一直到下雪、结冰,它们的叶子都变成巧克力色了,花葶还直挺挺的。深秋的地皮甚是肥厚,而且在草地上一直能拾到隆冬,下过雪之后,到野外的草地里去,扒开积雪,能看见贴在枯草梗上,或贴在潮湿的地面上的地皮,清凌鲜亮且带有柔韧的弹性。仲冬野荠菜开始出芽,寒冬腊月就能下地挑来吃了;大年三十晚上,一家人边看电视边包饺子,当然是搭配野荠菜的素饺子浓香好吃;大年初一吃荤饺子,野荠菜还能当主角,配上猪肉之类的荤馅,吃得人满嘴冒油,一年的圆满过去了又启始了。
四时之序
古人,特别是先秦的古人,是常把四季叫四时的。《论语
相关新闻
◎版权作品,未经固安信息港——固安最大的综合门户网站书面授权,严禁转载,违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。
Copyright 2006-2020. 固安信息港——固安最大的综合门户网站 www.guanxxg.com All rights reserved.
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邮箱:jubao@guanxxg.com
未经过本站允许,请勿将本站内容传播或复制